受害者必然悲剧？这部电影探讨了重建生活的可能性

《世界的主人》获得【怡宝·观众票选荣誉】卧虎·最受欢迎影片

这些年如火如荼的女性主义思潮中，韩国女性文学取得了瞩目的成就，相较而言，韩国女性电影还不太为人所知。相较于李沧东、朴赞郁、奉俊昊、洪常秀这些男性导演，韩国女性导演的国际声誉远远不足，但这并不是说韩国没有女性导演。

韩国最早的女导演朴南玉在1955年就拍出了自己的首作，但是她在后来的韩国电影史中也基本上不太被提及。我们中国观众比较熟悉的韩国女性电影主要集中在近几年，2018年金宝拉的《蜂鸟》，2019年金度英的《82年生的金智英》，以及2022年郑朱莉的《下一个素熙》等作品。透过这些电影，我们可以看到韩国女性是如何用电影看待自己的处境，她们不但关心婚姻爱情、生育养育等相对私人领域的话题，也关心职场公平、社会正义的问题，相较于中国的女性电影，韩国的作品从数量上讲还不够丰富，但的确更加具有现实感。

乍看上去，尹佳恩的《世界的主人》是一部标准的少女青春片，随着故事徐徐展开，我们渐渐认识17岁的女主人公李仁珠。一开始，她是没心没肺的快乐高中女生，和母亲还有弟弟生活在一起，她喜欢跆拳道，和喜欢的男同学秘密交往，业余时间会和朋友一起做志愿者……要说烦恼，她总是给在外地的父亲发信息，却很少得到回应。但是，随着剧情的深入，李仁珠的另外一面才被揭开——她小时候曾经被父亲的兄弟性侵犯，是一个所谓的“受害者”。

《世界的主人》剧照

仁珠的快乐是假装的吗？导演没有给出答案，但是她温柔地处理了这一切。学校有男同学发起了反对性侵害的签名，只有仁珠没有签署，她的理由恰恰是反对请愿书上的观点：“一个人一旦遭遇了性侵害，人生就会被摧毁”。她倔强地认为自己的人生没有被摧毁，依然在好好地生活。

仁珠在向同学坦诚了自己的往事后，还是没能忍住抱怨了母亲，她和母亲在洗车的时候，在封闭的汽车空间中，愤怒地大声质问道：“为什么你没能保护我，让我遭遇那样的事情？”这一切，都被洗车房巨大的冲洗声掩盖，母亲只是温柔地问仁珠：“好点了吗？要不要再来一次？”

类似的崩溃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母亲也一定在无数次的自责中煎熬，但她给予女儿的却是充分的理解和爱，她托举住了受伤的女儿，让她拥有重建自我的底气。至此，我们也才意识到，仁珠的父亲之所以偷偷和弟弟见面却不回应女儿，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是他无法面对受到伤害的女儿。至此，一个遭遇过风暴的家庭，也被呈现在我们眼前，他们的道德困境几乎是无解的，但即使如此，母亲勇敢地承担了家庭的压力，而父亲选择了逃避，尹佳恩的观察是尖锐的。

在我们的一般认知里，韩国电影的社会问题意识是极为敏锐的，涌现了一批积极介入社会的议题性电影。《素媛》《熔炉》等表现未成年人性暴力案件的电影，不但引起了社会反响，还推动了相关的立法。《世界的主人》虽然也在这个创作脉络的延长线上，但它更加个人化，具有更为丰富的维度。如果说，一般的议题性电影会刺激观众正视某些社会问题，《世界的主人》则让人陷入沉思，是一部真正关心人的具体处境的作品。

解决系统性的问题固然重要，它关乎社会每一个成员的权益；但受到伤害的个体如何重建自己的生活，这恐怕是置身事外的我们很少会去思考的问题。

2025年9月29日晚，第九届平遥国际电影展揭晓各项荣誉，韩国导演尹佳恩执导的《世界的主人》获得“罗伯托·罗西里尼荣誉·评审荣誉”。中新社记者 韦亮 摄

在电影放映的现场，有观众问尹佳恩如何看待越来越多的女性选择将自己受到的伤害讲述出来，她说很多受害者不敢说出来是担心他人的目光，但是当一些人勇敢地讲出来后，也许会发现事情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那样，大家会意识到性暴力的问题，也会开始正视这样的事情。

更难得的是，电影没有将苦难奇观化，尹佳恩用真正平等的目光去看待仁珠，而不是将她符号化为一个“受害者”，这并不是说仁珠的遭遇是可以被原谅的，而是说人类的善意和勇敢可以战胜某种黑暗的困境，“受害者”不必然是悲剧的宿命，否则才是对邪恶的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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